甘冽、清爽。

    少年的他最喜欢将辫子盘在脑袋上,打一桶井水,从头浇到尾巴骨。

    这一夜,他想起了很多很多。

    从成为财东家的佃户,吃不饱穿不暖,被地主克扣工钱。有时候饿极了,捧着一把观音土就往嘴里塞。

    医生说他胃部衰竭的厉害,他估计,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。

    人……饿怕了啊!

    留着长辫子的大人,不怒自威,他从来也没瞧见过大人们的尊荣,遇见的时候,就得跪下磕头。一群衙役捧着的官衔牌,耀武扬威的走了过去……。

    进了洋学堂的少爷,斯斯文文的,戴着圆框眼镜,梳着大背头,用摩丝擦拭的光滑油亮,嘴里偶尔蹦出一两句英文。

    可惜被土匪一枪崩了!

    多可惜的一个好人啊。

    少爷曾给他尝过西洋产的巧克力,又苦又甜。有时候少爷还会教他写字,照少爷的说法,人人都是平等的。佃户是旧社会的东西。

    要饭时候,人五人六的地主们,过的比猪狗都不如。曾经财东家的小姐,也被迫沦为了娼妓。

    进入新时代后,虽然初有坎坷,但分了土地的他,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。他也曾获得过生产队的劳动标兵。

    新世纪后,四世同堂的家族日益兴旺,孩子们也都上起了学,和曾经的少爷一样,说起了洋文……。

    “我这辈子,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?”

    徐从睁开眼,望着满是老年斑的胳膊,继续趁着月色编起了柳筐。

    老花眼,他看一切都很模糊,但他却能感受到。

    他家不缺这个钱,但他想编,以前编的手都烂了,他厌恶编柳筐,可这时候的他却想编柳筐。

    高楼大厦,水泥气息的房屋……。

    车水马龙的行人。

    他唯一能找到旧时代烙印的,也只有手中的柳筐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清末,宣统二年,十一月。

    昨夜子时,豫省南阳府新野县徐家堡子下起了雪。下的是鹅毛大雪,放眼望去,到处都是白晶晶的雪花,覆盖住了从田里钻出来的嫩绿麦苗,也遮掩住了光秃秃的山垣、山沟。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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